Tuesday 18 October 2016

几点见



我有不少年轻底迪美眉的朋友,相约见面时,发现他们很爱用“-ish”来定时间,比如“seven-ish”、“eight-ish”,意思就是7点多、8点多,绝不会从他们口中听到一个准确的时间点。

像那天,约了L,一如往常她说“two-ish”,我刚好那天不想放过她,就穷追猛打:“两点多?两点零五分到两点五十五分之间差了50分钟喔,可以再确定一点吗?”
事实是,我对时间蛮敏感,既不想自己早到浪费时间等人,也不喜欢让别人等我。
L没回复。一直没回。
我心里叹口气兼翻白眼:死性不改。既然如此,折中吧,我两点半到,应该是最“安全”的了。结果两点20分,我在开车途中,手机响了,L打来:“你在哪儿!我好了!快点啦!”瞬间变成我的错……

想当年,手机还没盛行,大家随身的最多只有传呼机的年代,这种不明确的时间约法,肯定是要被口诛笔伐的。
而且“以前的人”似乎也比较有时间观念(当然不是一概而论),说好了几点,往往就会尽可能在那个约定时间出现(呃,你干吗惭愧,干吗汗颜?)。
因为因事迟到,真的是很难联络到。我就曾经历过,约了人但他搞错地点,虽然当时都有传呼机,但还要找公共电话回复什么的,是超级的麻烦。

现在呢?人手一机,除非手机没电,不然是没有所谓查无此人这回事的。
对生长在滑手机时代的朋友来说,“守约”没什么大不了,找不到人、等不到人,call一call、text一text,解决了。甚至随想随约,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结果养成了的,却是一种以自我为中心的自私心理。
如之前的L,因为不确定自己究竟两点几可以到达目的地,于是约了一个模棱两可的时间。如此,她就可以“取她自己的甜蜜时间”,反正“-ish”这个神奇字眼涵盖的是近60分钟的伸缩性,绝对能让自己舒服地掌控。
再反正,有手机,随时可以联络。她没想到的是,收不到确定时间的一方,其实是在等待中的,当然我可以去做我的事,但一直处在一种“备战”的心理状态,总会觉得不踏实,做事也会分心。
或许,也因为我自己是一个喜欢计划好、不喜欢“最后一分钟”的人。

归根究底,说来说去,都是手机惹的祸。
当年,找不到人,我们会很明白事理地说,哦,那谁谁谁应该是很忙啦。
现在,拨了手机不听,传了简讯不答,马上被理直气壮地质问:为什么不听?为什么不答?有这样忙咩?当堂变成十恶不赦,质问你的人自私的嘴脸表露无疑。
尤其Whatsapp自从启动了蓝勾勾功能,“已读不回”更是成了活该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最佳理由。没接电话、没回简讯,过后还要解释,还得道歉。
不仅友情倍受考验,工作态度也可能因而被盖棺论定。

手机的发明,原本是为了人类沟通的便利,绝不应该反效果地造成压力。
你有你的you time,我有我的me time,大家有大家的we time,如果我们因相约而介入各自的时间,那是不是就应该干脆地讲好时间地点,将打扰彼此之前之后生活的可能性降到最低点?
我觉得这是基本的为人着想,也本来就应该存在于我们的认知里。

为了一台仪器,我们破坏了原本的行为、互动,甚至信任、守时、负责任的法则,很不值得。
当然科技文明不可能走回头路,但或许我们可以偶尔放下这一切,关机,体验一下回归自然,从人心感受人性。
用手机跟别人讲话你肯定常做,很可能每天都做,但你有多久没好好地从大脑传一则简讯给你的心了?


于新加坡《风华》杂志 - February 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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