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情怀总是诗，但当一切美丽的诗句，转眼变成可怕的梦魇，试问少女应该如何面对？Jill17岁时以为遇到了真命天子，结果天子却成了暴君。黄和栋专访，让当事人娓娓向你道出这段不堪回首的经历。
爱情是盲目的吗？对我来说，过去全心投入的那段爱情，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是瞎了眼、猪油蒙了心。
我怎么会爱上这样的一个人？这样的一个...连人都不是的东西......
事情，要从我17岁的时候说起。
我这辈子读的都是女校，除了亲戚和教友，绝少与男生接触。
有一天，爸告诉我，有个自称就读莱佛士书院，名叫Leon的男生，在我不在家时打电话找我。当时我只觉得奇怪，因为印象中并不认识这么样的一个男生。他没留下电话，我也就不当一回事。
数天后，这个Leon打来，找到了我。他自我介绍，说已从莱佛士书院毕业，目前在服役。原来，他是我前同学的表哥，我的联络号码，就是那前同学给他的。从电话听起来，他让我感觉蛮舒服，而且对我有极大兴趣。我本就是个爱说话的女生，于是就开始一点一点地解除了我最初的防备之心。才几下子，我们就聊得很投契了。
一段崭新的友谊，即将萌芽。至少，我当时是这么以为。
Leon开始越来越常打电话给我，从一星期两次，到三次，到每天。我们无所不谈，从我的同学、我的家人，到我对莎士比亚、Mariah Carey，以及爱情的看法。我觉得他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我，已经无法一天没听到我的声音。我有时申述遭欺负，他就会为我感到不平，还说要揍那个人来帮我出气。
天真的我，非常欣赏他的男人气概，并深深认为自己在被爱、被保护之中。这，不就是真爱的意义？
电话聊天开始没日没夜。我们可以在电话的两头一起看日出日落。
这段电话情持续了8个月。我一直还没做好见面的准备，但其实我的心已经被俘虏了。
父母开始发现我花太多时间打电话，开始警告我该以学业为重，甚至，限制我电话聊天的时间。
当Leon发现我父母在“干涉”我们电话聊天，就开始说我父母的坏话。接着，是一连串的诉苦，说他也是在他母亲不公平对待下，痛苦地成长。当我知道越多他的成长背景，就越对他产生同情心。
我不只是他的“电话好友”、女朋友、最好的朋友，也因为潜藏着的母爱被激发，成了对他关怀备至的一个亲妹妹。他会在电话另一头哭泣，而每一次听到他的苦楚，我的心都会随着他低落的情绪往下沉。
然后，他转而诉说起他的经济状况，说父母很少给零用钱，服役的酬劳根本不足以维持生活。当然，他拒绝我自愿对他的经济资助，说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不能接受女人的钱。他还告诉我，当他被派往国外军训时，队友都在闲暇时光顾当地的妓院，只有他一个人呆在房里，和我通电话。
我很感动。同时，我也很肯定，我恋爱了。
之后我们开始互寄可爱的寄情卡片，他也写情诗给我，还在我生日时送一打玫瑰给我。我终于决定与他见面，在他生日那一天。
我们相约在机场餐馆。第一眼见到他，我相当意外......他说他皮肤白皙、5尺7寸以上、灰眼珠、身材健硕，但出现在我眼前的，却是一个矮瘦、有着黑眼珠的黑小子。说实话，他根本不好看。但我一点也不把他之前编织的白马王子谎言放在心上。他见到我时倒是很开心，整个晚上一直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我，一直牵着我的手，只在上洗手间时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我在结账时抢着付款，他似乎很尴尬，也很抱歉，反而是我去开解他。
回家的时候，我搭计程车，他搭巴士。一到家，他就迫不及待打电话给我，向我诉说他有多么地喜欢我。我心里充满被爱的感觉。是，他不好看，又没钱，但那又如何？最重要是他爱我，不是吗？
答案，确实不是。可惜，我要到多年以后，才醒悟。
我带他见了我的家人。全家都对他很好，尤其我祖母，总是在知道他要来吃饭时，特地烹煮他最爱的菜肴。
他开始把我家当他家，开始养成在我家“搬取”粮食回军营的习惯。所有厨房壁橱里、冰箱里、微波炉里，以及所有其他储藏室里的食物，只要带得走的他都会带走。后来，我还发现他顺手带走我家的牙刷、牙膏、毛巾、洗脸霜、肥皂、我哥哥的新衣，以及各种各样我已经无法一一列举的东西。
每当在我家过夜，而得隔天一早赶回军营报到，他就会很自然地伸手向我要钱搭计程车。我每次都给他。每、一、次。偶尔，也会萌起被利用的感觉，但很快“想通”，既然是情侣，干吗这么计较？
有一天，我们因为某件事起争执，他在我手臂上狠狠地揍了几拳。当时并不是很痛，之后，瘀青开始浮现。我祖母很快发现，并在他之后前来找我时，对他怒吼。Leon没有半点抱歉之意，只是笑笑，当我祖母透明。我开始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人了。
当时，我们在一起一年。
不管是情人节、我的生日、我们初相识的纪念日，他都一律不送我任何礼物。他还在我生日前一天，说有人撬开了他军营里的储物箱，偷走了他准备送我的一条项链。他绘声绘影地形容那条项链的样子，并总结说已经没钱再买另一条送我。我告诉他，一点也不介意有没有收到礼物。
约会的这一年来，所有约会开销，包括购物，都是我在掏腰包。不骗你，他一毛钱也没付过。我还送过他一支名牌精表当生日礼物。
接下来的情人节，我送了他几本浪漫小说。他显得很失望，说我不够关心他，还频频问我“其他礼物”呢？我刹时觉得很恶心，并直接告诉他，我一点都不欣赏那样物质主义的他。他恼羞成怒，开始毫不掩饰地显示他的怒火。
我生日当天，跟往常一样，Leon还是没送我任何礼物，不过我父母为我买了《The Phantom of the Opera》的入场券，还是超棒的位子。我带了他去看，可是他完全不懂得欣赏，没两下子就睡着了。我当时非常生气，不敢相信我竟然跟这么一个自私自利、毫不顾及他人感受的笨蛋约会。那是我的生日啊，我没说他一定要喜欢，但至少陪我一起观看，这样的要求很过分吗？
演出一结束，我就头也不回地冲回家。对他，我已经无法再忍受下去。他在我到家后赶紧打电话来，还想靠那他三寸不烂之舌来哄我。可是，这回我真的不想再跟他耗下去。
在愤怒泪水盈眶下，我在电话的一头，宣布我们完了。全因贝尔的伟大发明－－电话，我们的恋情得以萌芽，同时得以结束。真是讽刺。
我挂上电话后，铃声就没停过。我不得不拔掉电话线，一家人才有一刻宁静。隔天，他来求我，又哭又下跪，极力想挽回。
我开始心软。每个人都会犯错的，不是吗？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万一他真的是我的真命天子，那我不是一手毁掉我的幸福？我们都经历了这么多，就为了一个破碎的晚上，放弃曾经拥有的一切，值得吗？
于是，我们复合了。他说了很多海誓山盟的话。
可是，我又开始发现，他的人格有问题－－他喜欢撒谎。他会玩失踪，然后撒谎说他跟家人共享天伦。不管大事小事，他都可以随时随地脸不红气不喘地说一些不负责任的假话。他就曾告诉我父母他养了一只狗，实际上他家里根本没宠物。为什么要撒谎？他也不知道。
又一次，他说一个女生打电话给他父母，说他搞大了她的肚子。Leon坚持他只见过女生一面，完全不知道女生为何要陷害他，还求我打电话问那女生究竟。我打了，女生在电话另一头不停哭泣，说Leon找她出来看电影，送她礼物，最后搞到她怀孕，还哭说她父母知道后一定会打死她。我当时气昏了，不是对Leon，而是对那女生，我严厉警告她别在找Leon和他的家人后，用力地挂上了电话。
之后，女生没再打来。Leon很感激我的帮忙。可是，我跟他的戏剧性恋情，并没有就此画上美丽的句点。
接下来发生的大件事，就是当他把钱包落在我家时。我打开钱包来看，看到了他的身份证上的照片，才知道是他的钱包。跟着看到的，是我几乎不禁要怀疑是不是眼睛有问题的真相－－他根本不叫Leon，而是一串冗长的印度名字；他比跟我说的岁数差了一岁；他说他是混血儿而其实他根本是春种印度人；他也不住在他所说的地区。我跟他在一起超过一年，从没见过他的家人。真相大白后，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我打电话给他，他没接。我想，他也知道东窗事发了。就这样，他消失了一个星期。
我感到极度地茫然。被骗和被利用的感觉在我脑里挥之不去。
一星期后，他打来了。像个做错事被发现的孬种，他只想要回钱包。接着，说他即将到纽约修读大学文凭。什么？我叫了出来。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居然在这段期间办好了到外国留学的所有手续，而身为女友的我，竟然完全被蒙在鼓里。他也说想就此重新生活，同时忘了我。什么？！！我又叫了出来。他接着说如果我还有意思，他愿意在暑假时回来跟我结婚，然后接我过去，一起当留学情侣。
而他真的这么做了。他真的在暑假时回来，说服了我父母，为我们办了订婚宴会。当然，订婚戒指的钱，还是由我支付。关于钱，我总是扮演着银行或者提款机的角色。他在纽约的前四、五个月，我每个月大概得付$1,000的长途电话费（因为几乎都是我打电话过去），他即使只需要负责一小部分，也会坚持由我支付。
然而，到纽约去过二人世界的美好前景，已经让我开心得昏了头。
但一到了纽约，不久后，这个人的恶魔本性，开始展露，在我无依无靠的情况下。
他开始完全地控制我的一切，我去哪里、跟谁在一起，都得向他报告。每当我们起争执，他会以暴力来结束争吵－－有时是括我一个耳光；有时是揍我的脸或肚子。我没可能还手，他比我有力得多。我只能哭，而通常那会更加激怒他，他就会说出种种不堪入耳的话来侮辱我，然后拂袖而去，直到深夜或隔天早上才回来。
我当时没有朋友，孤身一人在异乡，只感到无助。或许，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再找到一个爱我的男人，所以我选择默默忍受。我心里根本不敢面对Leon是一个有暴力侵向的男人的事实。
我的男友是野兽。可惜，我当时选择不相信。
开始时，争执之后，他还会回来哄我，我也总是原谅他。渐渐地，哄我已不再是必要。对他来说，我变得透明，只是家里的活动家具。只有在需要我帮他做作业时，他眼里才又看到我存在的价值。
我告诉他，希望重新获得被爱的感觉。他很不耐烦，伸手掐我的脖子直到我的脸色发青。自此，他开始享受掐我脖子的感觉，当我在看电视或看书的时候。看到我极力挣扎，他的虐待狂获得满足。太可怕了，可我还是没有反抗。我觉得，我没法反抗。
一天，他不知从哪里找到一把斧头，朝着我的双脚就挥了过来。我急忙跳起来闪躲，冲出家门。他就像被鬼上了身，我害怕得几乎发疯。然而，我并没有告诉远在家乡的父母，这可怕的一切。我始终相信，只要我以真爱对待，魔鬼有一天会离开Leon的身躯，上天会还我一个爱我的王子，就像我们初相识时。
与此同时，我的学业进行得很顺利。我考上了特别荣誉课程，还获选为荣誉课程的学生领袖。我开始花比较多的时间在课外活动，也开始认识更多的朋友。没人知道我跟一个野兽同住，没人知道我生活在恐惧中，害怕可能没办法看到明天的日出。
家里的情况变本加厉。我没办法再控制我的情绪，家里的东西成了我宣泄的对象，包括传真机、电视机及其他电器家具。
也有男生开始对我展开追求。但我无法就这样跟他们约会。我觉得不可以，即使目前的关系再坏，我起码也应该在正式提出分手后才能接受其他男生的邀约。Leon也有自己的一帮朋友。就我看来，都是些“无业游民”，成天喝酒，下了课就到其中一个家里看色情片，然后互相吹嘘如何骗到学院里的女生跟他们上床。偶尔，家里也出现暴风雨前的宁静。我们还奢侈得可以在家里一起看完一部电影。
一天，为了某件事，我气得在他煮饭时狠狠地踩了他的脚。他很生气，顺手抓了把刀要捅我。我及时闪过，他则继续追着要刺我。我手无寸铁，急得抓起电话筒要打给父母。他有点害怕，煤气炉没关就跑出屋外。
终于，我崩溃了，当我在电话中说与我母亲之时。母亲生气得质问Leon的父母，但不得要领。父亲差点就要即刻飞来纽约看我。
当晚，冷静下来后，我决定终止这疯狂的一切。没有人可以在持续恐惧中过日子。所有的肢体、心灵、情绪骚扰，不可能当作没有发生过。
Leon隔天回来，对于我通知父母的事，死不悔改地发脾气。我没理他。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接下来，就是完成最后一个学期的课程，然后在放暑假时收拾行李回新加坡。
回家后，我告诉Leon，我们完了。他毕业后，搬到另一个城市继续硕士学位。我再也没见到他。（我“养”了他整整两年，在21岁时离开他）
去年头，我父亲接到一个纽约打来的长途电话，一个女生自称是Leon的妻子，并育有一个6个月大的孩子。原来Leon几年前就盗用我的雅虎电邮，并从中阅读我的电子邮件、知道我的朋友，甚至家人的联络。女生告诉我父亲，Leon搞大了她的肚子后，跟她结婚，之后很快就对她及孩子感到厌倦。她打电话到Leon的公司，发现他前阵子已被开除。Leon曾经两次威胁要揍女生的父亲，女生也在公共场合逮到Leon与一个16岁的小女生调情。女生央求我父亲让她跟我说话，她迫切想知道Leon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我爸并没有这么做，只告诉我有这么一件事。我马上废除我的雅虎电邮户口。同时，也恍然大悟，为何近一两年来，我所有电邮上的男性朋友都不再回信给我。我真的很怀疑Leon是不是已经从电邮上惹火了我的男性朋友们。
他老婆又打来了，还在电话另一头不停地哭。我爸告诉她，身在一万公里外的我们，根本无能为力。我爸建议她去报警。自此，就没在听到她打来了。希望，这不愉快的篇章，能就此在我生命中结束。
Jill的过来人提点
谈恋爱，还是从朋友开始比较稳当。听取你最亲的朋友，对你心仪男生的意见。所谓当局者迷，只有真正爱你的亲朋好友，会为你剖析真相。别否定真相，即使你已经开始爱上他。
别把所有精神都专注于那个男人身上，阅读一本有趣的书、看一出搞笑剧、培养一个嗜好，都会是健康得多的心灵行为。当你精神境界饱满、生活满足、拥有爱你的家人和朋友的时候，没有人可以“骗”你，让你以为只有他是你的所有。当你清楚自己的人生价值，对于围绕着你的坏人烂人，你会毫不犹豫地昂头抬步离开他。
那些正走出被男人骚扰的阴影的女人们，千万别把自己孤立起来，然后一个劲儿在那里回想往日的美好。那是非常不健康的。刚结束一段感情，受伤难免，想念难免，敢敢去依赖家人和你的姐妹淘，让她们帮你度过难关。别呆在家，出去做你一直想做的事，去KTV也好、上瑜伽课也好。给自己时间复原，别设定期限。别尽是怪自己，你当时可能有眼无珠，做错了决定，但重获新生的你，肯定将活得更好更坚强。生命没有因此而结束，反而掀开了全新的篇章。
黄和栋
于《女友》March 2006 - First Person
No comments:
Post a Comme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