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漢魚

之前很流行養羅漢魚。
就是那種頭上有如長了肉瘤的魚，最初也不知道是誰把它叫成羅漢魚，叫著叫著叫開了，其實初看反而會想起壽星多過羅漢。
養羅漢魚的原因有几種，最常聽到的，是羅漢魚甚有靈性，手指在魚缸外划來划去，羅漢魚也會順著你的手指游來游去，比之一般不管你在魚缸外做什麼大動作也懶得理你的其他魚類，羅漢魚確實更討主人歡心。據說養熟了的，還會認人，像狗兒般對主人搖尾乞憐，對陌生人視若無睹。
羅漢魚身上的花紋，或者記號，據說會顯示真字，還有人因此發了橫財。消息傳開，羅漢魚成了招財魚，頓時讓好此道者趨之若鶩，自然也大大提高魚兒的流行指數。
養羅漢魚後來成為一窩蜂的行為，也並非異數，早在它受寵之前，曾經很流行金龍魚。金龍魚與生俱來的富貴氣，遠非“隆溝魚”（隆溝即溝渠）出身的羅漢魚可比，但是羅漢魚靈動，加上人們喜新厭舊，再加上經濟不景氣時人人都想轉轉運，于是兩下子就取代了笨重的金龍魚。
前同事不久前將養了好几年，從小不點大養到一尺多長的金龍魚放生了，說是積德，像很多人刻意去買什麼烏龜甲魚來放生那樣。很懷疑那條從小嬌生慣養、萬千寵愛在一身的老金龍，風燭殘年之際被放生之後是不是能適應外頭弱肉強食的殘酷現實生活。到頭來主人認為積德的好事很可能只是一廂情願。所以不管養什麼都好，人和動物之間能夠成為主人和寵物也是緣份，有始有終不一定會積德，始亂終棄則肯定缺德。
養魚作為一種長久以來被公認能夠陶冶性情的嗜好，也有人有異議，形成爭辯，問：養的人覺得快樂，但是被養的魚是不是願意？答：養魚就像領養小孩，被選中的魚馬上會成為主人的寶貝，不是比其他魚幸運嗎？又答：本來重點就是在於人，如果人真的因為養魚而快樂，不就達成目的了嗎？問者答者可以繼續談論，但是這種子非魚的辯論沒完沒了，與其這麼爭辯下去，不如做些更有建設性的事。
無論如何，養魚總比釣魚好。說什麼釣魚時等待的過程可以修身養性，但是魚一上鉤，那種垂死掙扎的樣子絕對足以令之前任何的養性努力（如果有的話）都白費掉。還有一種釣者會把釣到的魚扔回去，冠冕堂皇說只是享受釣魚的樂趣。這種人更加自欺欺人，等如捅了別人一刀再道歉，能讓人接受嗎？
想起有人說，人類是唯一不是為了生存，可能只為了玩樂而傷害其他動物的動物。真的很對。

黄和栋
于台湾《广告》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