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15 July 2007

阿飞结局--悼念张国荣


回忆总是在翻箱倒柜的时候突如其来。
在CD还没有出现之前,卡带是唯一接近歌手的方式。我就有一大箱卡带,收藏着80年代的声音,绝大多数是广东歌曲,因为当时香港歌手疯狂占据了大家的耳朵。
我当时最常听的是谭咏麟、张国荣、陈百强、钟镇涛和林子祥的歌。5人之中,最红的是谭、张、陈,俨然在80年代歌坛鼎足而三。
到如今,林子祥半退休,享受安逸幸福的婚姻生活;钟镇涛琐事缠身,无暇歌坛事迹;陈百强英年早逝;年年25的谭咏麟永不言休,但显然魅力大不如前;反而是曾经退出乐坛的张国荣,复出后在影坛上屡创佳迹,声名国际化。
看着张国荣的旧卡带,想起第一次听他的歌。Leslie的歌声非常特别,是那种你听过之后,下次再听到你就能马上辨认出来的独特感觉。其实一开始时并不怎么喜欢他低沉而朦胧的声音,不过确实对那么秀气的男人,却拥有一把极富磁性的嗓音感到相当意外。也因此,留下深刻印象。后来Leslie唱了许多好听的歌,如《无心睡眠》、《风继续吹》、《当年情》、《有谁共鸣》等,大大提高了我对他的欣赏指数。
最早看Leslie的电影,记忆中好像是《龙凤智多星》,戏里还有单眼皮,当时还很小美眉的林忆莲。之后他的电影角色总离不开花花公子一类,像《圣诞快乐》中骗吻李丽珍的一幕就还在我脑海里浮现。《倩女幽魂》中演活了痴情软弱的书生宁采臣,也第一次让观众感受到他忧郁深情眼神的杀伤力。《英雄本色》中的悲剧人物其实蛮有震撼力,性格也鲜明,不过锋芒不敌周润发和狄龙,很难让人在这部香港电影史上极具代表性的电影中想起他,相当可惜。
Leslie电影事业的“第二度发育”,是他复出后的事,感觉就像林青霞在饰演了徐克的东方不败之后再创高峰那样。《阿飞正传》开正了他的戏路,相信很难找到比他演绎一个寻找自我存在价值的浪子演绎得更好的演员。《霸王别姬》很沉重,沉重得无法只是淡然感受程蝶衣的痛,即使我非常努力去这么做,什么巩俐,什么张丰毅,对不起,这是大家第一次看到一个可以同时尽抢男女主角镜头的演绎。《春光乍泄》是一次全情释放,公然的程度叫保守的电影分级制除了封杀,别无选择;叫一意欣赏好电影的诚意和好演员的精湛演技的观众错失良机。
然而,演义事业颠峰的他,也还是接了一些水准差强人意的电影,如重新诠释经典的《新上海滩》,整部片子无论剧本或呈献手法,都无法让人有A级制作的感觉。又如《新夜半歌声》,仍然是诠释经典,却同样地失败收场,唯一可取之处是唱了好些还算不错的情歌。再如《枪王》,剧本新鲜,题材新鲜,却总觉得就差那么一点。
回首这么一看,原来Leslie竟曾在我的娱乐私房空间里,留下不少感觉。
当2003年4月1日晚上的新闻特报简讯“滚”过电视荧光屏,出现“香港歌影巨星张国荣疑为情所困,跳楼身亡”的字样时,我的感觉刹时停顿。
一个在乐坛影坛红极一时,敢敢穿着裙子在台上唱歌,敢敢向广大歌迷影迷宣称唐先生是他除了母亲之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男人,他显然得到生命中的所有,也完成生命中的全部。他,选择离开,但是如他遗言所说,绝不是因为他此生了无遗憾地离开,却是无法再继续生存下去地离开。
很讽刺?是的。我们随便看,都可以看到他留下的讽刺性隐喻,选择在愚人节自杀,是暗喻生命是一场玩笑?选择在拥有几千万资产的状态下自杀,是暗喻钱赚得再多也没有用?选择在自己的最新电影《异度空间》再次提名最佳男主角的情况下自杀,是暗喻名气累人,事业高潮却无法带来生命高潮?
有人谴责他身为公众人物,不应该做出这种误导大众的行为;有人叹息他不爱惜自己;有人奇怪他为何看不开;有人因此领悟快乐与表面风光无关;有人开始了解知足常乐。
无论如何,我们绝对没有办法体会他的心情。不是因为他已经不在,而是因为,或许只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才能够体会。
写到这里,看着Leslie的遗照,脑海里泛起BeeGees的一首旧歌:“Till I finally die, which started the whole world living, and I only see, that the joke was on me.”(当我终于走了,却让全世界开始生活,而我只看到,玩笑,其实开在我自己身上。)
黄和栋
于《女友》May 2003 - Special Fea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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