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23 June 2007

黄舒骏 接踵而来的高潮


2003年中,6个“近乎退隐”的歌手,联办一场演唱会,让久违的黄舒骏,难得从久居的幕后,再度站在台前制造高潮,呈现他曾经让许多人记忆深刻的成名曲。黄和栋同他谈如何在生命中缔造高潮。

说起黄舒骏,想到的自然是他早期歌词充满独特寓意的创作,如“她以为她很美丽”、“恋爱症候群”、“听不到的说话”、“夜半的猫”、“未央歌”、“雁渡寒潭”等等。作为听歌者,从他的歌中,可以看到一个对世界,对社会,对两性都很有感觉的青年,如何尖锐,却又不失分寸地抒发其内心澎湃的感受。作为媒体,对他的印象,也始终保持在他是一个很会思考,很会说话的艺人的水平线上。我最喜欢采访这种充满感觉的思考型艺人,因为我知道我几乎无须用什么力,他就可以轻易地在访谈中爆发高潮。

事业上的高潮
与人生合一的简单成就
黄舒骏目前在修读MBA,处于半工半读的状态。据他说,会想念书是因为他做恶梦总是梦到自己没毕业,所以趁现在去弥补这个遗憾。(很意料之外的回答吧?我都说了,这位充满感觉和想法的仁兄,随便一句话都能制造小高潮)
至于工作,他目前是丰华唱片的制作人,却是不需要定时上班的那种。既要读书,又没有“定时的职业”,在这种情况下问他有没有事业高潮,恐怕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果然,他一听问题,就说他的事业高潮还没出现。“其实在不同的时间点,你认为的高潮会有不同的感觉。如年轻的时候,一场大型演唱会是你事业上的高潮,但同样的事件现在发生却不会有相同的感觉。现在要的跟5年前想要的肯定不一样。小时候我也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些人会去打坐、念经、练瑜珈,那种那么静态的事怎么会有乐趣呢?现在才理解,当你认为的丰富变成复杂之后,你会觉得简单是一种很大的成就。”男人的事业心就是会很强。黄舒骏也是。他甚至将生命中的高潮与事业高潮挂钩。
“对我来说,生命和事业高潮是合而为一的。当然生命有很多其他的东西,但我希望能把这两件事情合而为一。有段时候,觉得写出一首歌是事业的高潮,现在却觉得,如果能让周遭的人都很有成就感,那才会是我事业的高潮。”对于事业,黄舒骏有他自己的诠释:“事业包含的范围很大,我们一般都把它们分割出来,那是为了方便说明而已,其实很多事都是息息相关的。你说事业与爱情完全没有关系吗?其实是有的。在进行你的事业的时候,爱情能不受影响吗?好好地去经营一段爱情也是事业的一部分。而就整个事业来说,它非常接近人生的一切。”

爱情与婚姻的高潮
宁可不结婚,也不要离婚
熟悉黄舒骏的人都知道,黄舒骏写情歌很有一手,如“有时候所谓难以割舍的爱情,事实上只是不甘心而已。”就已经写出很多局内人的心声。情歌写得好,除了洞察力了得,感受深,也应该是“身经百战”之后才累积而成的体验吧。
“我认为我有过恋爱上的高潮,但是不知道未来如何,也许会有更高潮。关于爱情,我谈的很多,都在我的歌里面,都没有保留地写出来。”
言下之意,是叫我不用问了,去听他的歌就行了。就这么容易妥协?当然不行,而且黄舒骏也挺久没有发表新歌,大家更重视的,是现在他对爱情的想法,与当年有没有不同。所以我追问:“现阶段的你认为爱情是必要的吗?”他大概意识到我问题的重点所在,点头回答:“爱情是绝对有必要的。有人说,世上没有永久的爱情,我要把这句话修正一下--世上没有永远的激情。所有的爱情,应该都是由激情作为开端。你对某个人有强烈的感觉,才会想要去追求。但是追到了,有了永远的爱情,激情却不会永远。”
对两个人在一起生活,黄舒骏也觉得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两个独立的个体变成一个单位,肯定要花力气。我们每天都在变,只是我们往往只关心别人在变,而不自觉自己的变。两个不停改变的人要在一起一辈子,很不容易,会有各种可能在发生。”
黄舒骏说,两个人在一起之后,爱情会转化成一种稳定的力量。就不知道他指的是不是结婚。“如果我们把结婚当作一个爱情的结论,我宁可选择不结婚,也不要离婚,这是我的底线。婚姻重不重要,完全看双方要的是什么,有些人结婚是多此一举,每个人的commitment不一样,没有任何标准。就像你拿一天的恋爱跟一年的恋爱来比较,或者10年的婚姻跟20年的婚姻做比较,你不能说10的那段婚姻不算。每个人面临的人生是很不一样的。”

最原始的高潮
一夜情就是因为不好才只有一夜
说高潮,我们很难不想到性。不要说我脑袋歪,你敢说你没有想到?更何况,公开谈论性,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重点在于你是不是以讨论的心态来讨论,而不是带有色眼镜去看待。
现在,两个姓黄的男人,就开始谈论性。“性在两性中是绝对的关系,性跟爱是没有办法分开的,这也是一般女性误解男性的地方。可以做爱跟做得好不好有很大的差别。男生可以跟没有感情的人做爱,女生就不行吗?问题是你这样的性爱美满吗?其实男生也一样,对有或没有感情的女生做爱,感受截然不同。反过来,两个人精神上契合,性事上却不合,也是不可能的。”
对一夜情的看法,黄舒骏的回答相当具思考性:“一天跟一辈子只有时间的区别,一次跟无数次也只有次数的区别。”他认为那不是现代人性观念开不开放的问题:“用开放来形容会误导,应该是说这世界上很多事情本来就是正常的,可是当你刻意地去强调它,它就会变得异常。什么叫做一夜情?那两夜是不是就比较高明?为什么会有一夜情,因为不好,是不会有第二次的。如果很好,怎么可能只有一夜呢?所以我认为一夜情不是道德问题。”

女人高潮
打扮是对自己负责
这一节,当然不是教导女人如何高潮,还是研究女人多常高潮,或是探讨女人为什么假高潮。这可不是性特稿。我们只是谈女人。
是的,就只是谈女人。
男人谈女人,大多时候任何时间场合都影响不了勃勃兴致。果然,“怎样的女人会让你兴奋高潮”这样的问题,黄舒骏立刻有话要说。
“现在的男女平等,或是女权主张,或是新女性主义,各种各类的说法还是表达,都是一种流行现象。所以你看女性杂志这么多,而且数量肯定在男性杂志之上,而女性杂志的内容几乎一面倒地教女生如何自主,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上。特别是在性这方面,是女性杂志特别擅长捉摸的地方。我认为这些杂志上刊登的想法或观念,是一种让女性得到安慰的方法,却不是事实。真正的事实,是男女有别,而且各有角色。我有一个比较大男人的想法:女生本来就应该负担温柔的角色,跟她杰不杰出,聪不聪明,漂不漂亮没有关系。这是天性。不管现在的新女性如何,女人就是应该温柔。体认到这点的女性,才知道怎样展现女性的魅力。刻意改变自己天性,或是故意不要温柔的女人是不聪明的,因为温柔其实才是更大的力量。我常说,女生只要说一下,男生就拼了。聪明的女生,怎么不好好去掌握这个道理?”
时代改变,现在的女性在职场上很多时候被迫武装自己,当然也有事业野心大的女性,直接地显露她要跟男人争夺半边天的决心。这样的女性,温柔得来吗?或者,她们根本不需要男人来欣赏她们的温柔。“温柔跟一个女人的事业强不强没有关系,她可以很强,不代表她的态度也要很强。当她回归自己是一个女人时,她要知道女人的天性是什么。女人应该负担美的角色,不管是不是生理上的。我深深地感觉,如果没有女性,这个世界不会这么多美丽的东西。女人去构成这些东西,而男人就是协助她们完成。”
说到女人负担美的角色,黄舒骏认为皮相非常重要。“外在是内在的反映。我不认为一个不懂得打扮,或不懂得照顾自己皮相的女人,她的内在会有多美。这跟天生的美丑,世俗的美丑不是同一件事。一个会把自己打点得恰到好处的女人,我觉得那才是真正有内在的女人。女人打点自己,目的不是勾引男人,而是对自己负责,了解自己的本分和角色。如果有人刻意不打扮自己来做个性的表现,那是不聪明的。”

高潮中的高潮
女性杂志是自溺的一群
谈女人谈到这里告一个段落,我想起黄舒骏刚才提及女性杂志的内容和呈现方式,语气上颇不以为然。身为女性杂志(当然我们现在都不叫自己女性杂志,而称为时尚杂志)的编辑,我不是要捍卫自己的领土,却的确是相当感兴趣从黄舒骏这个嘴巴这么厉害的人口中,还会对女性杂志做出什么样的高见。追问,成了必然的下一步行动。
“女性杂志所吹捧的一切,都必需在一定的经济条件基础下才能成立。”黄舒骏看到我“旧事重提”,似乎也很乐意补充。我突然有自己送上门让人家戳的感觉,尤其听到他一开始就以“吹捧”这么负面性的词语来形容。不过这还不至于构成任何后悔谈论这个话题的心态,事后回想,是因为我是男人,可以跟他有共鸣的原因吗?可能吧。
当然,黄舒骏是不会放过“到口的肥鸭”,在我思绪有点脱轨的时候,他已经继续发挥:“我本身不是女性杂志的读者,但我偶尔翻阅的时候,觉得做女性杂志的人,都不知不觉地成为一群自溺的人,然后过分强调某些自主,不管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的。过分强调,就是一种恐惧的代表。例如,当我们信自主的时候,就是因为我们不自主。对一个真正信自主的女人,或者环境来说,信自主的话题根本不会吸引人。我们强调什么,就是缺乏什么。我鼓励你勇敢一点,就是在你最脆弱的时候才有用,如果你已经很勇敢,那根本用不着鼓励你。鼓励男女平等,一定是在男女不平等的时候。所以女性杂志是一个自溺的小圈子,企图用耸动的主题或内容来代表自己的自主性。一个真正自主或达到平衡的人不需要这些。”
话说到这里,情况已经是一面倒的了。“体无完肤”是我唯一想到用来形容黄舒骏口中的女性杂志以及他对女性杂志的批评。而话说到这里,对黄舒骏这个人,除了“果然是很敢讲”之外,我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描述他那种尖锐却又从容且理性的分析。
你以为这就完了吗?还没呢。“我不能说女性杂志没有她的价值,相反的,女性杂志有绝对存在的必要。就是因为整个大环境现在还没有办法达到它们所说的那种境界,所以它们就需要扮演反对者,或反对党的角色,不断地提出一些颠簸的看法。这个世界有好多东西,在所有东西平衡之后,它们就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力。女生看完女性杂志不会马上信自主,她还会再看别的东西,会听别人的话,还会面对男人实际上的应对。”
把女性杂志的存在比喻成反对党,到底是褒还是贬?我想很明显。这样的比喻大概也只有黄舒骏想得出。在他大发伟论的同时,我突然觉得,虽然他是艺人我是媒体;他是受访者我是采访人,我也没理由老是挨打不还手吧?(总编佳静会体谅我的不专业,读者会理解我的任性吧?)所以我决定为难我们急智的黄先生一下:如果是他来办女性杂志,他会怎么做?
“如果我来办,我会教女生如何扮演女生的角色,而不是教女生扮演男生的角色。这是基本态度上的不同。”黄舒骏以他一贯的女性应该温柔,应该像个女人的论调来开始他的虚拟事业。“一般女性杂志在相当程度上常教女生扮演男生的角色,比如《美丽坏女人》这样的主题,经常出现在女性杂志上,事实上是在教女生跟男生一样坏,而不是教女生成为一个好的女生。这是一种报复。男生这么坏,女生也就要这么坏。其实男生的坏,女生不需要去学。”
后来,在访问结束后,宣传悄悄告诉我,黄舒骏在知道《女友》这本时尚兼女性杂志有兴趣跟他做一对一的专访,感到好奇。而他在事前已有心理准备之下,居然还是可以把女性杂志“刺”到百孔千疮,我可不可以说这是他心里一直对女性杂志的感受,终于有抒发的机会?
无论如何,访问中这段意外的高潮中的高潮,为这篇稿增加了些许刺激性。

高潮之后
后悔是对没做过的事而言
高潮还没来的时候,令人期待。高潮过后,伴随的一定是满足?
未必。很多时候,后悔、内疚,才是接踵而来的感觉。因为高潮可以随时轻易地摧毁一个人的理智,以致很多人忘形地追求高潮,而只有高潮过后在不受欢迎的冷静(或者应该说是冷却)轻描淡写地介入时,我们的头脑才意识到高潮力量的强大。
问黄舒骏会不会经常后悔做过的事,他说:“我有特别想过‘后悔’这件事,其实我通常后悔的是我没有做的事,已经做过的,不管做得好不好,都不太后悔。现在会想,如果有想要做的事,就快点去做,免得后悔。至少做了会有一个结果,可能不如你所想的,但总是走过了。”
黄舒骏这么说,其实就是鼓励大家要勇于尝试。将后悔做如此诠释的,大概只有生活历练多,在看到了人生的多方面之后,才会有的想法。因为只有在你经过了许多,错过了许多之后,你才会后悔,没有做过许多事。所以黄舒骏的总结,我可以感受到他的语重心长:“多做一些事总是会让你的人生更丰富。”
黄和栋
于《女友》november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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